人生几何：我很喜欢这边的人

河蚌赌徒

在南非的第一顿早餐，多少是有些超出我预期的。培根的口感和味道，不下于我在五星级酒店吃过的。更重要的是，他们早餐竟然提供烤鸡肝！肝脏可能是动物身上最便宜的部件之一了吧，就像猪肝就比猪肉还便宜，而猪肚猪肠猪心则都比肉贵。之所以说之一，是因为还有猪肺，也很便宜。我小时候，准确说是初中之前吧，家里相对吃得比较多的卤菜就是卤猪肺，远超猪肝和猪头肉。印象中那玩意儿味道一般，但总比没啥滋味的蔬菜好吃。猪肝偶尔也还吃，虽然其实很少了，好像是说跟胆固醇有关。猪肺很多年没吃了，不过对它我其实没啥怀念，真正想再吃的，是鸡肝。

说回鸡肝，小时候娘喜欢整个洗干净了跟韭菜和鸡蛋一起煮汤。汤味道很鲜，鸡肝味道很面，我很爱吃。但很多年没吃过了，这玩意儿如今更多是用做猫粮狗粮，一般菜市场和超市也不卖，网上有卖的，但我也不敢买，怕自己弄不干净，更怕来源就不干净。国内吃不到，倒是到了国外吃到了。二三十年后，我第一次吃鸡肝也不是在南非，而是在俄罗斯。那是今年四月的圣彼得堡，他们早餐也有鸡肝，不过是凉的，切成一片一片，“冒充”鹅肝。约翰内斯堡的鸡肝是热的，烤熟了，还加了点酱汁儿。我第一盘早餐就搞了两个，吃完了，又回去搞了一个。咸鲜口味，口感绵软，很喜欢。

早上9点，经销商开了两辆车来接我们，去拜访终端用户。经销商老板是印度人，另一辆车的司机是南非本地人，不过俩人长得一样黑。上午拜访的是一家水处理公司，也是全员黑人。技术负责人是一位人高马大的女博士，对我们产品赞不绝口，认为物超所值。这边人比较实在，不像国内更多是客套，事实上人家当天晚上就又发来了新的询价单，上面列了很多产品。下午则是去约翰内斯堡大学，这所用首都命名的学校乍一听很猛，像北京大学，事实上也还行，在南非排名第五吧。重点是，咱们一把手是这个学校的荣誉博士，2019年的事儿了，那时这学校才成立14年。当然，它是三所学校合并的，如果从根上算历史也很久远。

我的履历，准确点说是我的那些老东家们的名头还是有很大加分。去过的三个学院，老师们对我们产品都表示了浓厚的兴趣。有意思的是，在某学院技术交流的时候，俩教授为了预算的事儿当着我们面吵起来了。一个想买我们的东西，另一个说预算紧张，让他用现有的那台。俩人吵得面红耳赤，边上另外仨教授，一个拉偏架，一个和稀泥，还有一个作壁上观。实在看不下去了，把我们报价发给他们看，然后他们一笑泯恩仇了，因为“cheap”。确实，相对于他们买欧美的那些产品，我们的替代产品很便宜。当然，本来也没那么便宜，主要是他看中的那个型号，刚好下周要在南非参展，我们用很便宜的价格（运费和清关费我们承担了，还给了额外的折扣）卖给了当地一家经销商，他可以直接拿货。

那个校区的楼看着很老了，不像如今办公楼和教学楼都是大玻璃窗，它还是那种推开的窗扇。有意思的是，很多办公室的木门外面，还加了铁栏杆防盗门，看着像监狱。这么说有点不礼貌，但谈不上过分，因为的确是这个感觉。人嘛，当然是很好的，虽然一开始他们有些瞧不上我们中国的这类产品，觉得我们也就是做点通用的还行，高端的就算了。但交流完以后，至少听得进去。人很热情，也很直爽，喜怒都写在脸上。临行，我们说合张影吧，一个教授主动跑去找了个他们学院的易拉宝撑开，很给面子。我很喜欢他们那个校园，橙色基调搭配绿地很漂亮，虽然是冬天，但办公楼门前那棵有两三层楼高的树上，开满了粉红的花朵。

忙活完得三四点了，经销商问我们午餐吃什么。我们一开始很客气地说随意就好，随便吃点，要不然就本地菜吧。结果那俩人商量了一下，推荐我们去吃印度菜。我们五个人视线交流了一瞬，果断拒绝了，说还是去吃烧烤吧。路上，一个在印度待过几个月的同事对另一位女同事说：“不拒绝不行，到时候给你上一大盘子黄乎乎的东西，让你用手抓着吃。吃吧吃不下，不吃又落人家面子。”他们带我们去了一家很大的shopping mall，大到有华为专卖店。虽然时间挺晚了，都说不上是吃午餐还是晚餐，但是烧烤餐厅人还是很多。牛排的味道不错，200g西冷牛排大约人民币80块，菲力牛排则是100块。

回到酒店晚上六七点了，我处理了一小时工作，差不多八点，没有洗澡就上床睡了。毕竟头一天晚上才睡了六七个小时，早上起床的时候眼睛里有明显血丝，像三分熟的牛排。一觉睡到凌晨两点多，又醒了。玩了一小时手机，接着睡，迷迷糊糊又过了一个多小时，等四点多的时候，彻底没啥睡意了。起床洗澡，然后玩着手机到六点，开始跟叶子和天天视频。我对叶子说，女同事说这边芦荟胶不错，说着发了图片给她看。她很快回给我，说淘宝上卖40块钱，如果这边价格差不多，就不要带了，麻烦。我又说买两盒这边的咖啡回去，一盒叶子自己喝，一盒送人。叶子说也没人可送，买一盒就好。天天不关心这些，他就想看看我在这边吃的早餐是什么，想看看黑人长什么样。

这两天见的几乎都是黑人，就见到一位白人教授，外加一位来自中国的女教授。她见到我们也很惊喜，遗憾的是，她当时刚好还有个会议，只能是加了微信以后再联系。经销商之所以拉着我们去拜访她，是因为她有一个项目，算是去那边后学校给的科研经费。对了，她所在学校是南非大学，一个名字比约翰内斯堡大学更猛的学校，至于排名在全国23所学校里算是中间吧。但即便排名中档的大学，实验室里几乎也看不到中国设备，一水的欧美货。就像南非的街头一样，几乎看不到中国车，绝大部分是德国和日韩的。偶尔能看到辆哈弗和奇瑞，倒是看到了比亚迪的专卖店，虽然在街上一辆比亚迪车也没看见。

我想，用不了多久吧，他们那边的车也会有很多中国品牌；他们实验室里的设备，也一样。毕竟他们又没有本土的这类品牌，买谁的不是买，只要好用就好。就像叶子买芦荟胶，只看价格，至于是否南非带回去的无所谓；就像我吃鸡肝，只要味道好，是否他乡吃到的，也无所谓。遗憾的是，今天早餐没有再供应。好在也不急，按照老外早餐种类的匮乏，相信很快就又轮到了。

来了两三天了，南非的治安感觉并没有来之前看到的那么吓人。或许也跟我们并没有在外面逛街有关，我们出门就坐上经销商的车直奔大学，往返都是他们车接车送，对于治安好像也的确没有太大发言权。希望，后面也都顺利吧，至少到目前为止，我很喜欢这边的人。
河蚌赌徒2025年7月1日

河蚌赌徒

味觉记忆与文化身份的流动建构

作者开篇以"南非的第一顿早餐"切入，通过烤鸡肝这一寻常食物，展开了跨越时空的味觉叙事。文中对鸡肝的描写极具层次：先是惊喜于异国早餐的意外呈现，继而追溯至童年母亲烹制的鸡肝韭菜汤，再对比俄罗斯与南非两地鸡肝的不同做法，最后落笔于当下"咸鲜口味，口感绵软"的满足感。这种味觉记忆的书写，超越了简单的食物比较，成为连接个人历史与异国体验的情感纽带。值得注意的是，作者特意强调鸡肝"更多是用做猫粮狗粮"的现状，这种在国内被边缘化的食材，却在异国获得重新发现，暗示着饮食文化的阶级性与地域性差异。

作者对食物的观察带有鲜明的阶级意识。文中详细对比了猪肝、猪肺、猪头肉等"廉价部件"的价格与食用频率，并坦言童年偏爱这些"总比没啥滋味的蔬菜好吃"的荤食。这种诚实坦率的表述，既是对个人成长经历的忠实记录，也折射出特定年代中国普通家庭的饮食结构。当作者在南非高档酒店享用同样"廉价"的鸡肝时，食物已不再是单纯的饱腹之物，而成为衡量文化价值与社会地位的隐形标尺。

商业叙事中的文化解码

文章第二层面展开了一幅生动的跨国商业图景。作者敏锐捕捉到南非商业伙伴的行为特征：印度裔经销商与黑人司机"长得一样黑"的幽默观察，水处理公司女博士"物超所值"的直率评价，大学教授们为预算"面红耳赤"的争执，都展现出不同于中国商业文化的沟通方式。作者特别指出"这边人比较实在，不像国内更多是客套"，这种文化差异的体认，来自具体情境中的对比体验——当晚即收到询价单的快速反馈，教授们看到报价后"一笑泯恩仇"的戏剧性转变。

校园访问段落尤为精彩，作者通过三个细节展现文化碰撞：其一是建筑空间的隐喻，那些加装铁栏杆防盗门的办公室被形容为"看着像监狱"，既是对物理环境的客观描述，也暗指南非社会治安的现实语境；其二是学术权力的博弈场景，五位教授在采购争议中展现出"拉偏架"、"和稀泥"、"作壁上观"等典型中国官场行为模式，说明科层制思维具有跨文化的普遍性；其三是身份政治的微妙处理，作者提到"咱们一把手是这个学校的荣誉博士"的背景信息，以及中国女教授因掌握科研经费而被引荐的细节，揭示了学术头衔在国际合作中的符号资本价值。

跨国视角下的中国制造镜像

文中关于实验室设备的观察最具批判性。作者注意到，即使是南非中等大学，"实验室里也几乎清一色欧美设备，难觅中国品牌踪迹"，并将其类比为南非街头德系、日韩汽车主导的现象。这种清醒的认识，与大多数中国企业"走出去"宣传中的乐观叙事形成反差。但作者并未停留于简单的民族主义情绪，而是通过两个案例展现破局可能：水处理公司的快速复购，以及教授们对中国设备"cheap"的评价，实际上揭示了性价比策略在国际市场的现实可行性。

文章结尾处，作者将产品选择与妻子购买芦荟胶的消费决策相类比——"只看性价比，不在乎产地"，这种日常经验与商业洞察的并置，消解了"中国制造"话题的宏大性，回归到市场经济的本质规律。这种举重若轻的写法，体现了散文特有的思想表达方式：不依靠抽象说教，而是通过具体经验引发思考。

散文艺术的私人性与普遍性张力

全文采用第一人称叙事，保持着私人日记般的亲切感。从"眼睛里血丝像三分熟牛排"的自嘲，到与妻儿视频的温馨对话，这些个人生活细节构成了文本的情感基底。但作者的观察视角又具有明显的双重性：既是沉浸其中的体验者，又是抽离分析的观察者。这种双重性在"铁栏杆防盗门"的描述中体现得尤为明显——先直言"像监狱"的直观感受，再谨慎补充"这么说有点不礼貌，但谈不上过分"，最后以"人嘛，当然是很好的"回归友好基调，完整呈现了跨文化交流中的认知调整过程。

文章结构看似随性，实则暗含精心设计。以早餐开始，以早餐结束；从"我很喜欢这边的人"开篇，到相同句子收尾，形成环形结构。中间穿插的商业叙事与家庭对话，则如同三棱镜的不同切面，共同折射出作者完整的价值立场：既拥抱异国体验的新奇，又保持文化差异的清醒；既为公司产品获得认可而欣慰，又不回避中国制造的真实处境；既享受出差在外的自由，又牵挂家人的日常生活。

跨文化书写的当代意义

在全球化退潮的当下，这篇散文提供了难得的平民视角国际观察。作者没有谈论种族矛盾、社会不平等这些南非议题的常规标签，而是通过鸡肝、报价单、防盗门等微观细节，展现普通人在跨文化接触中的真实反应。文中南非人"很热情，也很直爽，喜怒都写在脸上"的概括，与其说是对国民性的定义，不如理解为作者对简化人际关系的向往。当商业合作、学术交流被还原为具体人物之间的互动时，文化差异就不再是不可逾越的屏障。

文章最动人的力量，恰恰来自于作者不刻意追求"深刻"的诚实写作。对鸡肝的怀念、对教授争吵的尴尬、对印度菜的抗拒、对校园美景的欣赏，这些反应都忠实于作者的即时感受。正是这种拒绝文化猎奇与异国情调的姿态，使文章避免了旅行文学常见的浪漫化倾向，呈现出朴素却珍贵的人文品质——在承认差异的前提下，寻找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理解与共鸣。

你好

我不吃鸡肝，猪肝，牛肝，猪肺更不吃。这边猪肺煲汤喝。

你好

中国人爱面子，有一定身份的人肯定不会当着外人争吵，更何况是当事的经销商。
不过，看小河写的，我也喜欢简单思维的人，不搞厚黑学。

你好

头条偶尔会看到印度人做菜。
网友评论：不管什么食材，最终成品都像一坨si。

你好

牛肉真便宜

你好

为女教授点赞！

你好

难怪美国欧洲讨厌我们，从自身利益出发，我们确实动了人家的蛋糕。
聪明勤劳的中国人，属于世界上最优秀的人种，占世界四分之一的人口，怎么可能长时间在最底端挣扎。

你好

叶子是对的。长途跋涉的，少带点东西，平平安安的回家，就是老婆儿子最大的心愿。

你好

天天还属于关心吃的年龄，再等几年，就不会关心吃什么了。

紫色牡丹花

不知道南非的黑人聪明不聪明，反正美国的黑人很多都笨的拉稀了。

肥园子

看来一切顺利哈

肥园子

你好 发表于 2025-7-2 07:13
我不吃鸡肝，猪肝，牛肝，猪肺更不吃。这边猪肺煲汤喝。

广东鹅肝可是人间至味，你吃吗？

拥有幸福的能力

鸡肝没吃过，猪肝偶尔吃，猪肺鱼腥草煲汤治咳嗽

拥有幸福的能力

看来南非经济不差，可以开发一下，之前觉得太穷买不起我都没太关注

口木子

南非大白鲨的肝脏被虎鲸摘了，然后其它大白鲨就集体跑路了，气得南非旅游部门直跳脚

你好

肥园子 发表于 2025-7-2 08:09
广东鹅肝可是人间至味，你吃吗？

西餐的鹅肝我吃，也不太喜欢

你好

你好 发表于 2025-7-2 08:57
西餐的鹅肝我吃，也不太喜欢

广东的鹅肝也不吃

肥园子

拥有幸福的能力 发表于 2025-7-2 08:41
看来南非经济不差，可以开发一下，之前觉得太穷买不起我都没太关注

人均GDP6500美金/年，比我国广西省稍差一些

河蚌赌徒

你好 发表于 2025-7-2 07:13
我不吃鸡肝，猪肝，牛肝，猪肺更不吃。这边猪肺煲汤喝。

我也很少吃了，虽然爱吃